当地时间2016年6月7日晚,希拉里·克林顿在赢得纽约州民主党党内初选。她在获胜演讲中说:“这场选举并不是民主党与共和党之间老矛盾和旧纷争的再次上演。这场选举与以往不一样,因为它真真正正关系到作为美国人,我们到底是谁。”
一个月后,美国《大西洋月刊》网站发表了一篇文章,作者在文章最后写道,希拉里·克林顿和唐纳德·特朗普的支持者在一系列问题上的鲜明差异表明,2016年大选正在演变为一次美国国家认同的全民公决。美国的经济、人口和文化正在经历重大的变化。选战的一方是团结在希拉里周围的“变革的同盟”(coalitionoftransformation),他们中大多数对文化和人口变化已经习以为常;选战的另一方则是团结在特朗普周围的“复兴同盟”(coalitionofrestoration),他们中的大多数对这些变化感到忐忑不安。
时间回溯到2015年底,也就是两党党内初选尚未正式开始之时,美国《国家杂志》(TheNation)的一位资深编辑写道:“当美国经济还在试图摆脱大衰退并且中东乱局在抢占媒体头条的时候,大家自然而然地认为下一次总统选举将围绕经济或者外交问题展开。然而共和党和民主党的党内辩论已经表明,认同政治越来越多地影响到其他议题”。
事实上,2016年美国大选的历程无疑准确地呼应了上述三段引文的判断。2016年大选不仅仅是四年一次的白宫争夺战的重复,更是美国国家认同的一次激烈争论。那么,美国的国家认同是什么?为什么这次大选会引发对美国国家认同的激烈争论?
本文认为,种族、政治制度和霸权是考察当今美国国家认同(nationalidentity)的三个维度,美国国家认同的具体内容在三个维度上可以概括为白人至上、民主至上、美国至上。2016年大选之所以演变成美国国家认同的全民公决,是因为在这三个维度上,美国的国家认同同时面临严峻挑战。只有深刻认识这场美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国家认同危机,才能准确把握特朗普时代美国的内政外交。

1美国国家认同的三个维度
国家认同是一个国家区别于其他国家的最重要特质,其核心就是已故美国著名政治学家萨缪尔·亨廷顿(SamuelP.Huntington)所说的“我们是谁”这个问题。一个国家只有知道了“我们是谁”,才能知道“我们的利益”是什么,进而制定相应的内政外交以实现和保护这些利益。在亨廷顿之前已经有大量美国学者研究过美国的国家认同。不过亨廷顿在2004年出版的《我们是谁?》一书毫无疑问是迄今为止研究美国国家认同最有影响力(同时也是最有争议)的著作。
他指出,美国的国家认同并非世人熟知的“美国信念”(AmericanCreed),而是17世纪和18世纪早期定居者的盎格鲁-新教文化(Anglo-Protestantculture)。他认为,盎格鲁-新教文化的核心元素包括“英语;基督教;宗教虔诚;起源于英国的法治理念、统治者的责任理念和个人权利理念;敢于持异议的新教价值观,包括个人主义、工作道德,以及相信人有能力和义务创造人间天堂,即‘山巅之城’”。
在亨廷顿看来,盎格鲁-新教文化三个世纪以来在美国社会一直处于中心地位,但是从20世纪后期开始,其“重要地位和实质内容”受到了诸多挑战,包括来自拉丁美洲和亚洲的移民浪潮、学界和政界流行的文化多元主义、以族群和性别为核心的身份认同,以及精英人士日益强调的跨国身份认同等等。他认为,面对这些挑战,美国的国家认同可能朝多个不同方向演变,而他个人明显倾向于“一个重新充满活力的美国,重申其历史性的盎格鲁-新教文化、宗教信仰和价值观,并因与一个不友好的外部世界对峙而充实力量”。
由于盎格鲁-新教文化起源于第一批抵达北美的殖民者,而后者又是来自欧洲的白人,因此亨廷顿所说的美国国家认同可以被称为白人族群中心主义(whiteethnocentrism),也就是“白人(我们)”对“有色人种(他们)”的广义上的偏见(prejudice,broadlydefined),而这种偏见的具体表现就是,把社会分为“我们”和“他们”两个群体,并且想当然地对“我们”充满好感而对“他们”充满恶感。另外,由于美国是个移民国家,但是并非所有移民都是白人,因此他所说的国家认同也可以被理解为白人本土主义(whitenativism),也就是歧视和排斥非白人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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