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八年的时间,普京可以通过所有精英都会运用的三种方式来平息不满,以维持掌权。他用意外之财收买到了大众的支持,那些意外之财源自不断攀升的能源价格。他强化高压手段并压制不满意见。并且,通过展示他的男人气概和魄力,并承诺再造他头脑中的俄罗斯,普京一手制造出了一套意识形态上的刺激性说辞,来为他和他的政权提供支持。但由于他的错误和体制的溃败,普京不再拥有他一度可以掌控的物质资源,其形象在很大程度上也已遭到玷污。再者,因俄罗斯已蜕变为一个流氓政权,不具备击败乌克兰的能力,又愈发陷入到中东的泥沼之中,“再造一个伟大的俄罗斯”这样的愿景正在丧失其吸引力。结果是,普京现在几乎完全依靠高压手段继续掌权并维持其政权。这样,他所依赖的就是动用高压手段的那批人乐意与他沆瀣一气。而且普京知道这一点,他的政权近来采纳的立法允许秘密警察向抗议者开枪。
强行动用武力
依靠武装力量可能是危险的赌注。一方面,假如这些武装力量面对的是从普通民众中召集而来的大规模抗议者,他们可能不情愿运用高压手段。对所有压迫性政权而言,这都是事实,这些政权一般会强调警察权的精英性质,并将警察部署在远离他们住所的地方。考虑到普京的民望和在俄罗斯内部省份组织大规模抗议相对来讲更加困难,最有可能组织起大规模抗议的地方是莫斯科,2011到2012年间,这里发生过大规模示威;以及非俄罗斯族人聚居的地区,如鞑靼斯坦共和国、巴什科尔托斯坦共和国、雅库特共和国、达吉斯坦共和国和印古什共和国,在这些地方,民族团结的重要性可以高于动用高压手段的命令。假如妇女和工人加入到这样的骚乱当中,能动用高压手段的武装力量大约是最不可能执行命令并开枪的。
目前,这样一场革命看来不大会发生;但在2004年年中和2013年年中,也没有人预言到乌克兰会发生橙色革命或者亲欧盟示威革命(Euromaidan Revolution)。如普京或许认识到的那样,这样的革命从本质上讲是不可预测的,因为它们是不满、不平、愤怒、激进和希望这样一些不成熟的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纵然如此,鉴于俄罗斯政治经济体制的功能失调及其在进行变革方面无能为力,发生这种骚乱的可能性每一年都将增加。抗议可能由不期而遇的某个突发性事件引发,这个事件会令人们怒火万丈,并推动他们走上街头。从电视直播中普京的一次令人窘迫的失误,到警方的一次野蛮行径,再到一场悲剧性的火灾,引发震荡的可能是任何事情。没有人曾经预言到这样的震荡,但随着体制渐趋溃败,这种震荡性事件越来越有可能发生。
另一种可能的情形会是,假定武装力量无法阻止精英人群中的反普京政权力量策动宫廷政变或鼓动非俄罗斯族人聚居地区独立。即便普京打造出的威权政体类似于纳粹德国和意大利的墨索里尼政权,但俄罗斯的高压力量尚无法如斯大林时代那般,做到监控国内精英的全部举动。俄罗斯精英人群的忠诚或者中立也就完全无法确保。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Mikhail Khodorkovsky)曾经是俄罗斯商人,后来摇身一变成为反对派人士,引发了普京的震怒,并因欺诈而招来多年牢狱之灾。俄罗斯精英知道,他们就像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可能因行为越界而遭到惩罚;但他们也知道,在麻烦重重的年代,克里姆林宫需要他们的程度,假如不是更需要的话,并不亚于他们需要克里姆林宫。
发生宫廷政变或者地区性分离主义事端的可能性有多大?苏联和俄罗斯的历史中充斥诸多例证。斯大林去世后,他的多位继承者于1953年处决了他的秘密警察头目拉夫连季·贝利亚(Lavrentii Beria)。1964年,尼基塔·赫鲁晓夫在一场政变中遭到罢黜。1998至1999年间,普京与精英集团和时任总统鲍里斯·叶利钦达成类似政变的交易之后登上权力宝座。对非俄罗斯族人来讲,每逢这个国家处在危机当中,他们就会声张主权:1917至 1921年革命期间、1941至1943年德国入侵期间以及1987至1991年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推行改革期间都是如此。精英人群的忠诚度有赖于普京收买他们的能力。正如同政治和经济精英在光景充裕的1998至2013年间成群结队聚拢在普京周围,即将到来的萧条光景也将诱使他们抛弃普京。与此同时,非俄罗斯族精英——特别是石油蕴藏丰富的鞑靼斯坦共和国和钻石蕴藏丰富的雅库特共和国的那些精英——可能将是首先与莫斯科疏远的一批人,因为他们或许胸怀民族主义抱负,与权力中心更加遥远,因而也就不大容易受到威胁。一旦精英人群发现,他们可以批评普京政权而毫发无损,事情就将到达临界点,反普京的搭车效应就可能发生。一些人甚至可能密谋反对普京,并竭力强迫其去职或加以处决。
第三种可能的情形是,假如反对派诉诸暴力,而武装力量太过软弱无能,以至于无法应对,高压手段就可能不足以压制不满意见。在战争中遭遇败绩或是经历过战场羞辱的军队容易受此种弱点所累。在乌克兰和叙利亚,俄罗斯军队目前涉足两场战争。鉴于普京试图在北约内部煽动混乱,并保护俄罗斯免遭伊斯兰国(也称ISIS)毒手,在波罗的海国家或是中亚地区,进一步的侵袭或许也在酝酿当中。迄今为止,尽管俄罗斯的优势令人生畏,俄罗斯打击乌克兰的战争仍以并吞克里米亚和东部的顿巴斯而告结束,但这两个地区经济极度贫困,几乎看不到快速复苏的希望。更重要的是,莫斯科的“新俄罗斯”(New Russia)计划已告失败,该计划的目标是全面并吞乌克兰东南部。总而言之,即便有过数次战术上的胜利,俄罗斯武装力量仍是蒙受过失败的。
纵然进一步介入的可能性在增加,但在叙利亚的胜利显得一样遥不可及。蒙受羞辱、经历失败的俄罗斯士兵和雇佣军迟早将回到国内,他们的愤怒可能转而指向普京政权,而正是普京政权将他们送上了失败的战场。国内的警察和武装力量不可能镇压不满的士兵。令局面更加复杂是,俄罗斯境内恐怖主义复兴的可能性在日渐上升。假如卡德罗夫在一场地方宫廷政变中被拿下,或者遭到据说憎恶他的俄罗斯情报机关暗杀,车臣会很容易陷入内乱之中。北高加索的很多地方已处在半公开反叛状态。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冒险及其公开针对逊尼派穆斯林的结盟之举,或许不仅会加剧俄罗斯与其逊尼派穆斯林人口之间的紧张局面,还会彻底触动伊斯兰国染指俄罗斯境内的恐怖行为。
武装力量或不足以压制不满意见的可能性有多大?1994年至1996年爆发的第一次车臣战争证明,俄罗斯武装力量并非不可战胜。乌克兰战争证明,明显更软弱的力量也能牵制住俄罗斯军队和雇佣军。普京上台之初发生在俄罗斯的一系列恐怖活动显示出,俄罗斯很容易遭到恐怖攻击。要讲清反对普京政权的暴力活动恰好何时可能爆发是不可能的,但随着该政治经济体制趋向败坏,而大规模骚乱和精英人群的不满在增加,但将会爆发暴力活动的可能性是在增加的。
风暴过后
随着造成不稳定的力量在聚集,俄罗斯即将爆发一场完美风暴。处在目前这种局面下,大规模骚乱极有可能发生。革命、宫廷政变和暴力活动越来越有可能出现。结果可能是普京政权土崩瓦解,或是俄罗斯这个国家解体。不论发生什么事,普京都不可能有生路。
西方和俄罗斯的邻国应当做些什么呢?它们无法阻止普京,也无法阻止俄罗斯的崩溃,一如他们无法阻止苏联的崩溃。最优选择是控制大规模动荡造成的伤害。特别是,它们注定会担心大规模难民潮、暴力肆虐,以及核武器扩散问题。那些非俄罗斯族人国家仅仅通过加强它们各自的边境线、军队、警察力量和行政管理部门,就能应付前两项事端。西方务必将这些国家(特别是白俄罗斯、乌克兰、哈萨克斯坦)视作盟友或者附庸国,它们的稳定和安全于西方的稳定和安全而言具有重大意义。之后,西方理当支持一个稳定而亲西方的民主政体出现在后普京时代的俄罗斯国土上。特别是在爆发大规模动荡之后,西方决策者将深受诱惑,支持俄罗斯武装力量。那么做或许事与愿违:在一场注定要失败的行动中,支持采取高压手段只会延宕战争、流血和动荡,并因而增加核武器扩散后落入不义之人手中的可能性。
俄罗斯的重重麻烦时期迟早将告一段落。不论如何,由于普京的俄罗斯将会消失,并且残存的俄罗斯可能最终放弃它的帝国抱负,那么当尘埃落定,一个更小更弱的俄罗斯与一批新独立的、由非俄罗斯族人口聚居地区转变而来的国家一道,就可能构成一个更加稳定的世界。普京的俄罗斯已成世界和平重大威胁,而当年正是那种帝国的抱负令普京得以执掌权柄。
不论结局如何,在后普京和后苏联时代,对稳定与安全最理想的直接保证将是俄罗斯目前那些非俄罗斯族人的邻国,特别是乌克兰、哈萨克斯坦和白俄罗斯。假如这些国家强大有力,大量伤害就将受到控制。假如它们变得软弱无能,伤害就将蔓延至西方。巩固这些国家的最佳时期就是现在——大灾变到来之前。
出处: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 ... ts-out-putin-regime
ishka 发表于 2016-2-2 17:24
一个在美国的乌克兰人写的破烂,居然还要转!
夺标 发表于 2016-2-3 11:28
这旅美乌克兰人是罗格斯大学的教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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