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T中文网: 为何大胜后的约翰逊自称“人民的政府”？

华盛顿人

何越：约翰逊将保守党转型成了“人民的政府”，他竟然成功占领了一些曾经长期支持工党的最铁“人民”的心


　　2019年12月13日 22:46 何越 为FT中文网撰稿


　　今早鲍里斯•约翰逊赌徒式的狂胜，一扫全英国几年的阴霾，明年1月31日前“解放”、脱欧已是板上钉钉，脱欧的不确定性迅即消失，市场昂扬。过去一年下议院围绕脱欧的各种绞尽脑汁的围堵、设障、越界甚至违法，都成为笑谈，一个在下议院占据364席地位（大幅超过预定目标半数席位325席）的保守党政府，甩掉悬浮政府的掣肘，此后5年将牢牢掌控唐宁街十号与下议院，无需再看别人眼色。


　　今天的大选结果证实了约翰逊就是枭雄。此前他骑墙、撒谎、越界违法、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被前任本党首相梅杰几次狂批。但，英国以成败论英雄。他的胜出，是运气太好，对手太烂，有史上最不合时宜的极左工党（此次工党仅获203席，是1935年以来的新低）为他陪衬；他的胜出，是已经超级分裂、极度困乏的社会为容忍他的存在——甚至助力——提供了温床，人们已经无法忍耐过去三年半的脱欧泥潭，包括此前的“留派”，都急于寻找生路；他的胜出，是因为他凶悍地清除本党异己，毫不手软，短平快地将保守党改造成了极右的铁杆脱欧党。总而言之，在世人对他将信将疑之时，约翰逊走投无路，使出狠招，敢于豪赌。而命运对他太好，让他中了政治大选的六合彩。


　　昨日我在凤凰卫视中文台现场直播节目《凤凰全球连线》当中说：“此次大选是二战以来第三个最重要的大选。第一个重大大选是1945年工党战胜丘吉尔，将老牌资本主义英国昼夜间转向，成为民主社会主义国家，此后两党共识，保守党亦接受工党做派，一直维系社会民主主义国家进程。第二个重要大选是1979年，撒切尔结束了过去30几年的民主社会主义以及社会民主主义，实行新自由主义，再度将改良后的资本主义引回英国，挽救了颓废的英国经济。此后工党亦开始抛弃统治本党多年的国有化手段，迎合撒切尔时代，接受了布莱尔，产生了新工党，推出了类似撒切尔中右路线的‘第三条道路’（即中左路线），此后的保守党卡梅伦政府亦沿袭此中右路线。而今天的大选的意义在于：如果工党获胜，它将把英国带回上世纪40年代；如果保守党取胜，它将让英国极右拐。”


　　这个言论，我相信能听懂的凤凰观众寥寥无几。因为当下的中国熟知撒切尔时代以后（包括布莱尔时代）的英国政治（那其实都是一脉相承的中间主义），但对撒切尔时代之前的英国，即处于凯恩斯主义引领下的民主社会主义国有化时代知之甚少，人们的意识可能还停留在英国是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战前刻板形象，更落后的甚至还以为英国由贵族掌控。


　　今早BBC大选直播节目中，老牌政治主持人安德鲁•尼尔（Andrew Neil）的评论与我昨日的言论不谋而合。他说：“这个大选标志着建制的转向，是1945年和1979年两次大选后最重要的大选，标志着像梅杰、布莱尔、卡梅伦和特蕾莎•梅等中间路线时代已经过时，约翰逊把英国带入了新的拐点。”


　　约翰逊把英国带入了何种拐点？未来历史将赋予的新名称尚未出现（如“约翰逊主义”？）。但在胜选几小时后，当约翰逊首次以胜选首相的高昂姿态露面时，他身后的背景板上写着“人民的政府”！约翰逊将保守党转型成了人民的政府！或者说他未来将把保守党打造成人民的政府！


　　自从1945年以后，英国就是人民的。不过长期以来，人们认为工党才是人民的政府，保守党是富人的。不是保守党不想占据人民的山头，是鞭长莫及，够不着。卡梅伦费尽气力讨好民众，失败了；特蕾莎•梅在任时，常常把“人民”放嘴上，和科尔宾一样，说保守党是为大多数人服务的党，她也失败了。


　　而今天的大选结果证明约翰逊做到了。保守党竟然攻陷了几十个长期被工党统治的北英格兰和威尔士选区，那里都是老牌工业区和矿区，多年工党的根据地，最有代表性的“人民”。而昨天，他们全都抛弃了工党，跟约翰逊跑了。为什么？因为他们是“离派”，科尔宾一直表态中立，他们自然追随大救星约翰逊，因为他在电视上高频率地喊了几个月“搞定脱欧”！这名义上的大选，其实质还是脱欧公投！而借助过去三年半脱欧制造出的凶险与恐惧，约翰逊竟然成功占领了最铁“人民”的心！


　　这与特朗普成功获得美国工人支持后胜选多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右翼党，但绕道攻陷左派阵营取胜。对此政治现象做系统总结还为时过早，但英美一直同道，撒切尔与里根，布莱尔与克林顿，现在是约翰逊与特朗普。英国在明年1月31日前离开欧盟后，美国将是其最重要的盟友。而未来英国在世界上的舞台如何勾画，如何在特朗普的干涉下搞好与中国的关系，枭雄约翰逊有起码5年的时间，重新为英国书写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