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兴杰 吉林大学公共外交学院副院长

　　朝韩领导人在板门店会晤并发表《板门店宣言》，引发了世界关注，但从会晤的成果来说，理念大于行动。除了重复之前南北领导人宣言的部分之外，具有创新性的半岛持久和平机制的构建等畅想，并不是朝韩两国能够做到的。

　　特朗普在与德国总理默克尔联合举行的记者会上就表示，未来几周将会举行美朝领导人会晤。可以说，板门店是通往美朝领导人会晤的中转站，随着美朝领导人历史性的会晤的临近，美朝关系的轮廓也开始浮出水面。

　　《板门店宣言》中关于发展南北关系的倡议或者构想并没有超出2007年卢武铉总统访问平壤并发表的《10.4宣言》，比照之下，甚至是缩水版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11年过去了，半岛的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了十次制裁决议，对朝鲜的经济制裁空前严厉，朝韩两国关系纵然一夜回到从前，韩国也需要遵守联合国决议。

　　朝韩领导人会晤的成果，被外界广泛关注的主要有三项：第一，结束朝鲜战争，推动和平协定的签署，在朝鲜战争结束65周年之际，宣布结束战争状态；第二，双方共同确认了实现无核的朝鲜半岛的共同的目标，办法是通过全面的无核化；第三，全面结束南北之间的敌对状态，推动三八线的和平化。

　　当《板门店宣言》发表之后，舆论场中首先是震惊，然后是乐观，经过一段时间沉淀之后，就会发现，这三项成果几乎不是朝韩两国能够完成的，因为它建立在一个虚假的前提之上，那就是朝韩两国要掌握半岛的命运，两国携手来推动半岛秩序的重构。

　　从朝鲜的外交布局来看，板门店只是中转站，在《板门店宣言》中提出的重大倡议或者构想，可以视为提前向美国喊话，为即将到来的美朝领导人会晤定个基调，退一步说，是朝鲜的政策的宣示和试探。

　　无核化的问题，是美朝首脑会晤的焦点问题，也是朝鲜核武外交能否突破的关键，如果能够得到美国的默认，至少不是强烈的反对，哪怕是存在争议但领导人会晤“和平结束”，都是朝鲜的外交胜利。为了达到这一目标，从新年贺词开始，朝鲜就为这一目标而努力着，到目前为止，朝鲜取得了相当的进展。

　　从美方的反应来看，美朝之间没有在重大问题上达成妥协或者共识，虽然时任中情局张的蓬佩奥秘密访问了朝鲜，可能在重大问题上进行了沟通，但是并没有取得共识，这一点从特朗普在朝韩峰会前后的表态就可以判断。在美朝会晤之前，特朗普在推特说，美朝会晤可能很快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谁知道呢！

　　在《板门店宣言》之后，特朗普似乎比较乐观，从特朗普态度的变化可以看到，美国并不“掌握”南北领导人会晤的进程，而朝韩领导人宣布要自己掌握命运，无疑也会让美国感到不爽。美国与韩国进步主义政府之间的关系并不顺畅，2007年卢武铉在卸任之前访问平壤，并没有得到美国的支持，而文在寅就是卢武铉访问平壤的主要推手。

　　对于朝韩领导人会晤，美国也并不放心。一是在朝韩领导人会晤期间，透露了蓬佩奥访问平壤的照片，其实是对韩国的约束；二是宣布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斯上将将担任美国驻韩国大使，哈里斯是日裔美国人，是典型的鹰派，而驻韩美军司令部本身就是隶属于太平洋司令部，也就是说，驻韩美军司令也是哈里斯的部下。显然，这样的安排既是约束韩国，也是威慑朝鲜。

　　特朗普与金正恩会晤的首要目标就是和平去核，至少是基本解决朝核问题，特朗普是一个目标导向与结果导向的人，如果美朝会晤无果而终，可能就会重回战争边缘。而金正恩与特朗普见面的目标就是和平拥核，作为手段的“和平”成为双方暂时的公约数，而这也是危险所在。

　　没有无核化作为基础，半岛秩序就难以重构，至于朝韩所提到的和平协定，是半岛秩序重构的成果，而不是一种手段。与此同时，结束战争状态，也不是朝韩两国能够做到的，朝鲜战争并不是一场内战，而是冷战中的“热战”，停战协定是彭德怀与克拉克签署的，那么和平协定应该是从停战协定转化而来。如果将和平协定作为一种筹码或者工具的话，最终的结果就是破坏和平。朝鲜试图将核武嵌入到半岛秩序之中，板门店会晤更多的是一种战略迂回。

　　从外交策略和战术来看，近期朝鲜外交的能量得以释放，在访问中国、韩国之后，带着核武器与特朗普会面。从东北的地缘政治格局来说，朝鲜又难以达到自己的目标，关键原因就在于，朝核是地区安全问题之一，而朝鲜又不可能扮演大国政治中的支点角色，因此，它难以去“边缘化”大国，但是它有能力成为主要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