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堂鸟 于 2016-3-21 09:17 编辑
任剑涛:国家何以避免衰败
作者简介:任剑涛,爱思想专栏学者,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曾任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包括道德哲学与政治哲学、公共理论、行政伦理、当代中国政治分析的研究等。
在比较政治学的研究中,“国家”一直是核心主题。国家,自有其兴衰两可的命运。只不过,在解析这一核心主题的时候,“国家如何强盛”从来就是热门话题。这是因为,哪个国家也不愿首先面对国家衰变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其实,这是一个简单化地处理比较政治学的国家主题的进路。因为,即便一个人对比较政治学的专业知识不太了解,他也会知道,除非一个国家首先兜住避免衰败的底线,才有追求强盛的可能性。否则,一个衰败的国家,哪有可能去追求强盛?不仅不可能追求强盛,而且根本不知强盛为何物。即使这个衰朽国家一门心思想变成强盛国家,那也不过是一个笑话。由于没有兜住避免国家衰败的底线,这样的国家常常处在自我封闭的状态,以便维持自己的统治。因此,在封闭环境中,这个国家已经无法想象强盛国家是一个什么状态。故而只能以井底之蛙的方式遐想强盛国家的情景,并且自认自己的国家就是世界最强盛的国家。这完全是一种落人笑柄的做派。在当代世界上,这样的国家不在少数。
国家的衰败,体现为一个国家法规不彰、权力涣散、纲纪不振、有规不循、社会败坏。整个社会掌权者追求权钱交易,无权者寻求权力庇护、或者施压权力恩赐好处,在腐朽的私密化生活中,任由社会正义感脆化,国家规则感丧失,让国家在精神、制度和日常生活世界中悉数堕落,以至于国不成国、家不成家、人不像人,终至灭亡。这当然是一个一般的描述。在国家衰败还不至于导致国家灭亡的极端时,从衰败到灭亡之间,存在着国家衰败的不同状态,可能是某一方面的衰败令人触目惊心,也可能是某些方面的衰败同时发生但不至于太过严重,还可能是衰败迹象明显但不为人们察觉。从国家衰败到最后灭亡,一定存在一个从渐变到骤变的过程。过程可长可短。但不会是瞬间而至,绝无迹象可寻。国家的衰败,在起点上不一定是国家的强盛即盛极而衰。因此,国家的衰败,并不一定呈现为由强到弱的变迁。也可能一个国家一开始就建立在衰败的基础上,由衰而衰。世界历史上那些从来未曾呈现过强盛便归于消亡的国家,大都属于这类国家。但大多数国家都是在强盛与衰败之间确定其国家发展态势的。
国家追求强盛与国家避免衰变,犹如一个硬币的两面。不过,这并不是说,一个国家成功避免衰败,就一定走向强盛。这是两个不同的问题。因为一个国家虽然避免了衰败,但它仅仅想生存下来,不被其他国家消灭,如此而已。那么,这个国家就无法走向强盛。因为它自己缺乏走向强盛的国家雄心。一个国家,没有促使国家强盛的动机,哪来国家强盛的结果?不过,即使一个国家心怀极其强烈的追求强盛的动机,也并不等于说这个国家就一定能实现强国的目的。
原因很简单,一个国家的强盛,既需要这个国家心存壮志凌云的雄心,也需要这个国家建构和治理得法,还需要举世的公认甚至是全力的追随。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1500年以来,世界迈出自己的现代步伐,任何一个国家不再可能将自己囿限在封闭的环境中生存和发展。国家间“面对面”的竞争机制,由此成型。在这样的处境中,一个国家很难故步自封,按照自己的惯有习性不紧不慢地延续下去。相异理念、不同政体、各种制度、迥异资源,搭配上各种举措、机遇与绩效,造成国家间统治与治理效果的巨大落差。国家的兴衰所演绎成的震撼人心的故事,甚至让人来不及停下来兴叹一番,便不得不对之进行刷新。仅举其大者,20世纪初期英国的衰落与美国的崛起,足以拨动任何国家兴衰问题人士的心弦。如果说英美霸权交替尚算平稳,没有引发世界震惊的话,20世纪中后期美国与苏联的热战与冷战的激烈抗衡,更是上演了一出国家兴衰的竞争性大戏。结果,以苏联的轰然倒下告终。尽管,这样的竞争结果迄今还让一些中国人完全无法接受,但那已是无法改写的历史事实了。至于日本、德国这两个国家,试图以军国主义掀动国家崛起的幕布,在迅速落幕前,演绎的是一出国家灭亡的巨大悲剧。这就更让人唏嘘不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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